《健全的思想》

霍尔巴赫著 王荫庭译

 

121-140

 

 


  121一切宗教仪式都带有无知和蒙昧的印记

  野蛮人的残酷、无知和轻率自古以来始终一贯表现在他们的宗教仪式上。直到我们今天还保存着的这种野蛮的表现,在最文明的民族所信奉的一切宗教中都可以看出来。难道今天没有拿人来作血祭的情形么?为了平息神灵的愤怒(这神灵被描写成像野蛮人那样残忍、嫉妒和酷爱报复),难道今天没有颁布各种血腥的法律,根据这个法律使思想方式不合上帝心意的一切可疑分子遭到最险毒的酷刑么?在神甫帮助下的现代人,其行为残酷得令人难以置信,看起来甚至超过了最野蛮的民族的风俗。在任何情况下,任何一个野蛮人都不会想到为了信念去折磨自己的同类,去追究异己的思想,并为人们头脑中所产生的不可见的思维过程而迫害他们。

  当我们看到各个文明民族(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等等)——尽管他们有着高度的文化——如何拜倒在犹太人的野蛮的上帝面前时,当我们看到某个国家的有文化的臣民如何分裂为各个教派,互相残杀,如何因为邻人对神灵的行为和意图抱着和他们自己的看法同样滑稽可笑的那些观点而仇视这些邻人时,当我们看到聪明的人们用极端愚蠢的方式议论这个以狂妄和专横著称的神灵的各种命令时,——我们会不由得大声说道:人们啊,你们直到现在还是野蛮人!在宗教问题上,你们并不比小小年纪的儿童更聪明!

  122宗教教条越古老和越流行,就越不应当信任它

  某种观点流行越广,则凡是懂得群氓多么无知、轻信、糊涂和愚蠢的人,对待这种观点就越要采取更加怀疑的态度。大多数人并不是常常批判地对待各种事物;他们盲目地屈从于习惯和权威;他们多半是信奉那些他们既无条件又无勇气加以分析的宗教教理;既然人们一点也不了解这些教理,他们于是只好沉默;在最好的情况下,他们所有的推论都是站不住脚的,并且很快就推论不下去了。

  试问任何一个普通的人,他是不是相信上帝呢?他对于你竟怀疑这件事是会感到惊讶的。试问这个普通人,他所谓上帝一词是什么意思;你们会使他陷入十分狼狈的境地;你们马上就会相信,这个人不可能把任何真实的观念同他不断重复的这个名词联系起来;他会对你们说,上帝就是上帝;你们也会看到,他既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上帝有何想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信仰上帝。

  所有的民族都信仰上帝;但是他们中间对这个上帝是否有任何一致的意见呢?绝对没有!凡是有意见分歧的地方,都不仅证明不了那里有明显的真理,而且始终说明那里存在着怀疑和无知。难道有哪一个人终生信任自己和对上帝保持始终一贯的看法?没有的事!他的上帝概念是随他的身体状态不同而改变的,这仍然说明宗教信念的动摇性。但是无论人们处在什么环境下,他们在明显的真理上是绝对不会自相矛盾的,也不会互相矛盾的;只有精神错乱的人才否认二二得四,太阳发光,全体大于部分,公正即善,为求他人善待己,必须自己善待人,残酷不义和善良是不相容的。在上帝问题上人们中间是否也有这样一种一致的看法呢?人们关于上帝的全部想法或说法立即为妄加在这个上帝身上的一切行为所否定。

  试请几个艺术家画个鬼魂吧;你们会看到,他们勾画的轮廓都会是一人一样;你们在这些肖像上找不出任何一个最小的相似的特点,因为这些画像的模特儿在现实生活中间是不存在的。既然每一个神学家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设想上帝,只有在他的想像中上帝才存在,而因此他们在上帝问题上任何时候也不会取得一致的看法,然则当全世界的神学家向我们描绘上帝时,他们难道不是在画鬼魂么?地球上的确找不出两个人对上帝抱有相同的观念。

  123宗教问题上的怀疑论可能是由于对神学教理的分析不深透和不周密

  人们对上帝的存在不仅没有坚定的信念,而且他们全都是怀疑论者或无神论者,这种说法也许要正确些。如果有一种存在物任何时候都看不见,对于它不能有任何确切的表象,它的意义不明的行为必然会使我们在下判断的时候左右为难,对于它,两个人都不能有一致的看法,我们是否能够相信这种存在物的存在呢?如果一种存在物的所谓行为处处都跟你们企图对它加以设想的那一切观念相矛盾,我们怎么能深信这种存在物的存在呢?难道这样的信仰不会意味着盲目附和社会舆论而放弃任何独立思考吗?群氓的宗教信仰是由神甫支配的,但是难道不正是这些神甫承认上帝对他们是不可理解的么?所以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说,远不是所有的人对上帝的存在都具有深刻的信念,像神学家们所寄望的那样。

  做一个怀疑论者意味着承认没有充分根据的判断。有些人把肯定上帝存在的论据和否定上帝存在的理由加以比较以后,宁愿采取怀疑的态度,而不承认上帝。但是这种怀疑态度从根本上说只是由于对问题的分析不够深刻罢了。是否能够怀疑明显的真理呢?思想健全的人都否定怀疑论,认为怀疑论是不能成立的。凡是怀疑自身存在或太阳存在的人,只会闹笑话,或者表明自己是一个伪君子。怀疑显然不可能存在的上帝的存在,不是同样的可笑么?难道怀疑自己的存在,比怀疑其属性彼此互相排斥的上帝之不可能存在更加荒谬么?莫非为了信仰某种精神的存在物而找到的理由可以比为了相信棍子没有两端而找到的理由更多么?如果某种无限善良和强大的存在物容许和造成数不清的恶行,则关于这种存在物的观念,莫非会比方形的三角形概念更加合理和更能成立么?所以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说:宗教上的怀疑论只能是对不断违反最明显最简单的真理的神学教理分析不周密的结果。

  怀疑——这就是说在考虑这个判断或那个判断。怀疑论——这不过是一种犹疑不决的状态,这种状态是由于对问题的分析太不深透所引起的。如果我们愿意费点气力深入地考察各种宗教原则,并且比较详细地把作为宗教基础的上帝观念分析清楚,在宗教问题上能不能继续做一个怀疑论者呢?怀疑论通常是懒惰、软弱无能和无动于衷的结果。大多数人之所以怀疑,其简单的理由就在于:他们懒惰;他们舍不得花费一些劳动和时间来考察他们不发生兴趣的那些问题。可是大家都认为,宗教之于人无论现世或来世都有极大的意义;因此,在宗教问题上感到怀疑和有着怀疑情绪的人是不愉快的;这些怀疑在任何场合下都未必能够使他安然入梦。凡是没有足够的勇气的人们,为了不带成见地思考上帝这个一切宗教的基础,绝对不能选定任何一种教理;他自己不懂得;他应当信仰什么,不信仰什么;他应当承认什么,否认什么;指靠什么和畏惧什么;一句话,他没有能力作出任何决定。

  不应当把对宗教问题的冷漠态度同怀疑论混为一谈;这种冷漠态度,本身是以深信或承认宗教没有任何益处为基础的。相信人们赋予最严重意义的事物没有这种意义,相信这事物对我们是可有可无的,——这种信念首先要求对该事物有十分深刻的分析,否则这种信念就不能存在。在宗教的各种根本问题上通常自称为怀疑论者的那些人,大多数显然是思想懒汉,或者没有能力作深刻的分析。

  124驳启示

  人类所有的宗教都坚决认为有神灵的启示,并且叙述说上帝怎样向人们显圣。上帝对人有过什么启示呢?它是否确凿地证实过自己的存在呢?它是否把自己的住址通知过人呢?它是否说过,它是什么以及它的本质何在呢?它是否详尽无遗地说明过自己的计划和意图呢?它的话同我们所见到的它的计划的结果是不是一致呢?当然不是这样;上帝只是宣布说:它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它是内心的上帝;它的道路是不可预知的;一旦人们敢于认识它的秘密,或者凭借理性来判断它自身和它的各种创作,它就会大怒起来。

  启示所宣布的神灵的活动是否和人们希望使我们接受的关于神灵的智慧、仁慈、公正、万能的那些高尚观念一致呢?绝对不一致。启示把上帝描写成一个偏私的、专横的存在物。如果它也善良,那只是对自己特选的人民才如此,而对待整个其余的人类则分明是敌视的。如果它让某些人亲眼看到自己,则所有其余的人就被它控制在对自己意图的毫无希望的无知中。预定只供少数人用的一切启示,不是十分明显地暴露出神灵的不公正、偏私和阴险么?

  神灵的启示是不是使我们对理性和智慧的伟大感到惊异呢?神灵的意志是不是用在获得启示的民族的幸福上面呢?我在分析了全世界各种宗教的神圣的启示以后发现:神灵的意志只包含着毫无道理的惩罚、奇怪的诫命、某些毫无意义的其使命是无法猜测的典礼的要求以及某些有损于这些宇宙主宰的滑稽可笑的仪式和礼节的要求;上帝的意志需要有血祭、圣餐、赎罪物,这些赎罪物对神职人员是极其有利的,而在其余的人类来说则大受亏损。除此以外,我还发现神灵的命令的目的常常是使人们变得暴戾乖张,目空一切,不容异说,好辩,处事不公,以及惨无人道地对待所有既没有得到那些启示、也没有得到类似的命令、又没有得到同样的天国神恩的人。

  125上帝某个时候曾向人们现身并且和他们谈话的说法的证据何在呢?

  上帝给人们的戒律果真这样英明么?这些戒律果真胜过每一个有理性的人能够得到的所有道德命令么?在我看来,神灵的戒律之所以神圣,只是因为人的理智不能理解这些戒律的用处;依据这些戒律,美德在于人完全放弃自己的本性,在于自愿地忘掉理性,在于严正地敌视自己;最后,依据这些戒律,凡是使我们自己遭受最残酷的痛苦而又不给别人带来任何利益的行为都被认为是高尚的。

  这个向人们显身的上帝究竟是什么呢?上帝果真亲自颁布过自己的法规么?人们是否听见上帝自己的声音呢?人们答复我说:上帝不曾向全体人民显过身,它总是利用那些以说明和解释上帝命令为职务的特选人员作中介。普通人绝对不许进入神殿,只有尊严的神职人员才有权告诉人民神殿中所发生的各种秘密。

  126任何东西都不会证明神迹的真理性

  如果我抱怨在神灵的任何一条启示中我看不出任何神的智慧、仁慈和公正;如果我怀疑我和上帝之间的神圣的中介人是假仁假义的,贪求虚荣的,追逐私利的,人们就会硬使我相信,上帝通过一些惊人的神迹确证了以它的名义说话的那些人注定负有特殊的使命。但是,向所有的人显身并向他们说明自己,对上帝不是更加简单些么?从另一方面说,如果我对这些神迹发生兴趣,那么我就会看到,这一切都是形迹可疑的人散布出来的毫不近乎情理的寓言,这些人显然热衷于使人们相信仿佛他们就是至高者的使者。

  我们得到什么证据可以使自己相信各种不可思议的神迹呢?人们总是向我们引证一些无知的民族的证言,但是,这些民族已经好几千年不存在了,而且,即使他们过去能够证实神迹,也完全有理由把他们看成是受自己想像所愚弄的人,或者看成是受狡猾的骗子的权威所愚弄的人。你们会说,这些神迹在根据不容置辩的传统而遗留至今的书籍中得到了确实的证明。但是写这些书的是谁呢?保存这些书籍,并且使这些书籍一代一代地传下来的那些人是谁呢?这就是那些宗教创始人或他们的分享其利益的信徒。在那些宗教问题上,当事一方的证言是不可靠的,也不能成为真理性的证明!

  127如果上帝和人们谈过话,奇怪的是,它用不同的方式和不同宗教信仰的人谈话,这些不同宗教的信徒们互相谩骂,而且用充分的理由责备对方为迷信和不敬神明

  上帝曾经用不同的方式向每一个住在地球上的民族说话。所以,印度人不相信对中国人说的任何一句话;伊斯兰教徒认为对基督徒所说的一切都是虚构;犹太人则认为基督徒和伊斯兰教徒都是亵渎地歪曲真正法规的人,因为上帝只向他的祖宗启示过这些法规。基督教徒因为得到了最后的启示而自豪,他们把中国人、印度人和伊斯兰教徒一律革出教门,甚至还把犹太人(圣经是从他们那里流传下来的)革出教门。然则孰是孰非呢?各人都坚持说自己对;各人都援引同一些证据;各人都谈论神迹和预言,谈论殉道者和祭司。思想健全的人则回答他们所有的人说:他们都是些疯子;上帝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话,因为如果它是精灵,则它既无口又无舌;主宰万物的上帝能够使自己的创造物接受无论什么思想,而无需凭借凡人的言语器官;既然无论谁都不知道上帝是什么东西,则十分明显,上帝也不希望在这个问题上开导人们。

  不同宗教的信徒们互相责备对方为迷信和亵渎神灵。基督教徒一听到多神教徒、中国人、伊斯兰教徒的迷信就会愤慨起来。天主教徒称新教徒为不信神者;反过来,新教徒也不断用同一罪名责备天主教徒。他们所有的人都是对的。

  做一个渎神的人,就是说对你崇拜的上帝具有轻侮的看法;做一个迷信的人,就是说对这个上帝具有错误的看法。当不同宗教的信徒们互相责备对方为迷信时,就好像那些嘲笑驼背的驼子,虽然他们大家都对这种畸形感到同样的痛苦。

  128神启可疑的起源及其不可理解性

  形形色色的神的使者向各民族人民郑重宣布的神启是不是明白的呢?可惜!真找不到两个人对神启会有同样的解释。认为自己的职业就是向他人说明这些神启的人们从来没有表现过意见一致;他们借助符号、箴言、寓言、无穷的引证和注释来解释神启;他们在其中寻找和其直接意义风马牛不相及的神秘意义!为了弄清楚上帝不愿意十分明白地表现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己希望加以教育的那些人了解自己的上帝的命令,必须有中介人。上帝总是宁可利用那样一些人的言语器官:始终可以怀疑他们不是自己不正确地理解了、就是故意歪曲了神灵的意志、并且正在愚弄其余的人。

  129所谓神迹的极端荒谬性

  一切宗教的奠基人都用神迹来证实自己是负有特殊使命的。但是,什么是神迹呢?这是违反自然规律的活动。然则据你们看来,这些规律是谁确立的呢?上帝自己。这就是说,按照你们自己的主张,你们的上帝过去预见一切,现在则破坏它自己确立的自然规律!既然你们说,上帝认为必须中止这些规律的作用,或者暂时取消它们,那就是说,这些规律是不完善的,或者说在一定情况下无论如何已经不符合同一个上帝的意图了。

  有人想使我们相信,至高者的特选者在至高者自身那里得到了创造神迹的权力;但是要知道,为了创造神迹,必须有能力创造新的原因,这些新原因要能够产生和通常的原因引起的那些结果相反的结果。是否能够设想上帝曾经给予人们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可以凭空创造和得出新的原因呢?是否能够相信绝对不变的上帝会使人们具有改变或修正它的预定的权力呢?要知道,这种权力由于上帝的不变的本质是它自己所不能具有的。神迹不仅不会增加上帝的伟大,不仅不会证明宗教起源于神,而且相反,它十分明显地否定人们企图使我们接受的这些观念:上帝是不变的、万能的和统一的,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具有神灵的属性。如果上帝应该全面掌握宇宙的整个计划,如果上帝不能颁布不完善的法规,如果上帝不能改变这些法规,则神学家怎么能够向我们说,上帝不得不借助神迹,以便实现自己的预定目的呢?或者说上帝不得不具有产生神迹的能力,以便实现自己神圣的意志呢?能够相信上帝需要人的帮助吗?要知道如果万能的存在物的指示始终是严格执行的,如果这种存在物支配着自己创造物的全部情感和思想,则只要这个存在物愿意就可以使这些创造物相信它所中意的一切。

  130驳巴斯噶关于神迹的议论

  宗教用神迹来证明神灵的存在,而同时它的一切作为却引起我们对这些神迹的怀疑,对于这种宗教有什么可说的呢?当真能够相信基督教圣经中描绘的各种神迹么?在圣经中,上帝自我夸耀说,它使人心变得冷酷了,并且迷惑了注定要死亡的人们;在圣经中,记述着上帝自己怎样容许走方医生们和魔术家们像上帝的信徒们一样也创造了同样一些惊人的神迹;圣经预言说,反基督者将有权创造神迹,这些神迹甚至可以动摇特选的遵守教规者的信仰。在所有这些条件下,我们应当根据什么特征来猜测,上帝是希望开导我们呢,还是想使我们上圈套呢?怎样分辨神迹来自上帝呢,还是来自魔鬼呢?

  巴斯噶愿意帮助我们摆脱这种窘境,他十分严肃地肯定说:“必须根据神迹判断教理,也必须根据教理判断神迹;神迹证实教理,教理也证实神迹。”如果可以谈到恶性循环,则这种循环恰恰表现在这一位基督教最著名的保卫者的此种深奥的推论中。世间是否有一种宗教不会妄想使自己的教理具有绝对的优越性,也不会援引多得无数的神迹来证实这些教理呢?

  神迹是否可以否定已经得到证明的真理的明显性呢?即使有人有本领医治病人,矫正跛者,使某城所有死了的人复活,凌空飞翔,不让日月运行,但是这个人是否可以使我相信:二二不得四,一等于三,而三等于一,其大无外、遍布宇宙的上帝可以在某个犹太人身上得到体现,创世纪者会像普通的人一样死去,被认为永恒不变的、能看见一切的和睿智的上帝能够改变自己对它亲自创造的宗教的态度,并且用新的启示来改造这种宗教呢?

  131根据神学本身的原则,任何新的启示都应当被认为是虚妄和亵渎

  根据宗教(无论是自然宗教或者是天启宗教)本身的原则,任何新的启示都应当被认作是虚妄的;对于根据神灵亲自的启示而宣布的宗教教理的任何改动,都应当看成是对上帝的亵渎和诽谤。任何宗教改革都会意味着上帝最初并不能给人以完善的和确定不移的宗教教条。断言上帝颁布自己最初的法规时,应当适应它所要开导的人民的愚昧观念,无异于认定上帝不可能和不愿意使它所遴选的人民具有能够帮助他们成为符合自己上帝的心意的人民的理性。

  如果当年犹太教的确是一种完善的、不变的、万能的和无所不见的上帝给予人们的宗教,则基督教就应当认为是异端邪说。基督的宗教的前提或者是上帝经过摩西而订下的律法中的某些缺点,或者是上帝自身的软弱和伪善,因为它不能或者不愿使犹太人变成它希望见到的那样一种人。所有新宗教或者所有经过改革的古代宗教都显然是以神灵的软弱无力、反复无常、毫无远见和阴险毒辣为基础的。

  132甚至殉教者所流的鲜血也否定神迹的真实性和基督教的神圣起源

  如果我从史书中知道最初的宗教使徒、宗教奠基人和宗教改革者创造了伟大的神迹,则史书同时也记述着,这些从事宗教改革的使徒及其继承者曾经招致了普遍的敌视,受到了迫害,并且被当作人民安宁的破坏者而判处死刑。因此我要怀疑他们真的创造过妄加在他们身上的种种神迹。要知道,这些神迹本来应当使许许多多目睹这些神迹的人站到他们这方面来,因为这些神迹无疑会袒护和保卫创造神迹的人。当我听到说,创造神迹的人受到了骇人听闻的刑讯和残酷的折磨,我的怀疑就增加了。是否可以相信,受到上帝亲自的保护而且被上帝赋予以创造神迹的才能的神灵的使者们,不可能利用最简单的神迹使自己免遭迫害者的毒手呢?

  神学家们居然从迫害这件事实本身中巧妙地令人信服地证明殉教者们宣扬的宗教的真理性。但是如果一种宗教认为许多殉教者的功劳在于舍身成仁,并且告诉我们说,宗教创立者们为了传播宗教曾经历尽了千辛万苦,则这种宗教便不可能成为全善的、公正的和万能的上帝的宗教。全善的上帝不会容许它选出来向人们宣布自己意志的那些人遭到毒手的。万能的上帝既然愿意给人们以宗教,就能够找到其他更简单的和不致危害自己忠实信徒的方式和途径来达到这个目的。断言上帝希望用鲜血证明自己的教义,这无异于认定这个上帝是软弱无力的、不公正的、忘恩负义的和嗜血成性的,也无异于认定这个上帝为了自己的虚荣而背信弃义地牺牲自己的使者的生命。

  133殉教者的狂信、传教士伪善的和自私的笃信绝对证明不了宗教的真理性

  为宗教而死还不能证明这宗教是真的和神圣的。这顶多证明殉教者相信他们的宗教是真的和神圣的而已。如果有人热衷于为宗教去送死,那他不过是证明宗教狂信常常会比对生命的眷恋更为强烈。一个罪犯同样可以视死如归。在这种情形下对于这个罪犯也可以说:他从必然中成就了美德。

  有些传教士不顾被迫害和遭毒手的危险毅然宣扬自己的教义,他们这种崇高的英雄气概和无私的勤奋精神的故事,常常使我们惊讶和感动。这些传教士所宣扬的宗教的真理性的结论就是根据这样一些拯救人类的壮举得出来的。但是他们的无私精神究其实只是一种表面现象。谁不冒险,谁就不会赢得胜利。传教士一经同意传教,他就像所有的赌徒一样听天由命;他知道,如果他幸而能说服自己的一群信徒,他就会成为他们的绝对的主人;那时他就可以确信,被说服者会对他备加关怀,尊重和敬仰;那时他就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指望,他将过着自由的和有保障的生活。这就是鼓舞许多云游全世界的预言者和传教士的热忱和自我牺牲精神的真实动机。

  为某种信念而死同样证明不了这种信念的真理性或优越性,正如死于战斗丝毫不能证明为了自己的利益面使许多失掉理智的人准备付出自己的生命的国王是正义的一样。沉醉在希望得到天堂快乐的殉教者的英勇行为,并不比在热烈追求光荣的鼓舞下或者在害怕蒙受耻辱的推动下的战士的英勇行为更神奇。当某个易洛魁人在文火上被人烧死的时候,他快活地高声歌唱,而圣洁的殉教者劳伦斯则在自己暴君的篝火上破口大骂,这两个人之间的区别何在呢?

  任何新教理的宣传者们照例都死于非命,因为实力不在他们这方面;所有的使徒都担当着冒险的事业,并且早就料到他们面临着各种危险;但是他们的英勇就义丝毫不会证明他们的信念是真理,也丝毫不会证明他们处心诚实,正如某个野心家或强盗的暴死并不证明他有权破坏社会安宁,也不证明他相信有这种权利一样。传教士的职业始终是符合野心家的口味的,而这种职业之所以引诱野心家,是因为他们可以靠牺牲人民的利益而过优裕的生活;这些好处可以绰绰有余地抵过各种可能的危险。

  134神学使上帝变成理性和教育的敌人

  神学家啊!你们说:“人以为狂妄,则神以为智慧,因为上帝喜欢使世间的智者不知所措。”但是难道你们自己不是认为人的智慧乃是上天的馈赠么?当你们说这种智慧是上帝所不欢喜的,它在上帝心目中只是狂妄,上帝会指引它走上错误的道路的时候,你们因而就断定了:上帝只能成为未受教育的人的朋友;它送给了所有思想健全的人这样一件致命的礼物,以至有朝一日这个专横的暴君本身会为这件礼物而残酷地惩罚他们。只有同理性和健全的思想决裂,才能与你们的上帝和睦相处,真是咄咄怪事!

  135信仰和理性不相容,应该要理性,而不要信仰

  用神学家的话来说,信仰就是承认不明显的真理。由此可以推出,宗教要求我们坚定地相信不能证明的和不明显的事物,相信不大可靠的和根本违反理性的原理。但是承认理性不能解决宗教问题岂不等于同时承认信仰和理性不相容么?因此,如果宗教信徒们坚决地排斥理性,他们显然是明白理性和信仰不可能相容,而信仰也显然只在于盲目地服从神甫,因为在许多人看来,神甫的权威高于任何明显的真理和我们感官的见证。

  “消灭理性吧;放弃经验吧;切勿相信自己的感官;而要不加批判地接受我们以上天的名义向你们郑重宣布的那些话!”——这就是世间所有的神甫说教的永远不变的根本内容;他们取得一致承认的唯一原理就是,当他们把对人们的幸福仿佛有头等重要意义的教理告诉人们时,必须禁止人们思考。

  我不否弃自己的理性,因为只有理性才使我有可能区别善恶,分辨真伪。如果——用你们的话说——我是从上帝本身那里得到理性的,那我决不会相信——如你们所说——这样仁慈的上帝把理性给我只是为了骗我上圈套和使我陷于死亡。神甫们啊!难道你们看不出,你们攻击理性的时候也就是诽谤上帝么?因为按照你们的信念来说,正是上帝使人们具有理性。

  我不放弃经验,因为经验是比强迫我承认的教会牧师的想像或权威更可靠和更正确的顾问。经验教导我说:狂信和自私会使这些牧师丧失理智,因而陷入谬误,在我的理性看来,已有的经验是比许多人那些值得怀疑的断语更有价值得多的证据,因为正如我所知道的,这些人是能够自欺或热衷于欺人的。

  我不能盲目地相信自己的感觉,因为我知道感觉有时会使我陷入谬误;但是我又知道,这些感觉并不是永远欺骗我的。我深知我的眼睛所看见的太阳比实际上的太阳小许多倍;但是,作为我们感性知觉的反复的、自觉的运用的经验教导我说,我们之所以觉得一切对象比较小是因为距离有远近;因此我才能够相信太阳比地球大许多倍;于是,借助于同一些感官我可以相信和修正自己最初的感性知觉。

  神学家要我不相信我的感官的见证,他们因之也就消灭宗教的一切证据。假使人们能够为自己的想像所愚弄,又假使他们的感官知觉是不足信的,怎么可能要求我相信当年我的祖先同样不足信的感官所知觉的神迹呢?断言我的感觉是不可靠的见证,那无异于教我也不要相信在我眼前发生的神迹。

  136硬说信仰胜于理性的各种诡辩的荒谬性和滑稽可笑

  你们反复不断地对我说,宗教真理胜过我们的理性。但是,难道你们不是同时承认,这些真理不是为有理性的存在物创造的么?以为理性会欺骗我们,无异于认定真理会是虚妄的,有利的东西会是有害的。如果理性不认识有利和真理,这理性是什么呢?其次,既然我们这一生的行为只能遵循多少得到发展的理性的指导,换句话话,既然我们这一生的行为只能遵循我们所具有的那个理性和自然赋予我们的那些感官的指导,则断言理性是不可靠的顾问,断言我们的感觉会欺骗我们,实无异于认定我们的谬误是不可避免的,我们的无知是不可克服的,这就是说,除非上帝容许极端的不公正,否则就不能因为我们遵循着上帝愿意让我们得到的唯一导师的指示而惩罚我们。

  认定我们必须相信我们的理性理解不到的事物,这种看法是荒谬的,正如断言上帝要求我们无冀而飞是荒谬的一样。确信有一些事物是不许我们的理性去判断的,无异于断言在我们认为最重要的问题上只须根据我们的幻想来作考虑,或者像盲人瞎马一样地乱撞。

  我们的神学家确信,仿佛我们应当为上帝而牺牲我们的理性;如果某个存在物虽然估计我们不会使用这些无益的馈赠,却一定要把这些馈赠送给我们,然则根据什么理由我们应当向这个存在物作这种牺牲呢?如果——用同一些神学家的话来说——这个上帝非常阴险,竟而使人心变得冷酷和使自己创造物失去清醒的理智,以便骗他们上圈套和受到诱惑,我们是否可以相信这样的上帝呢?而且最后,如果神职人士要我们不去利用自己的眼睛,因为这样更便于他们控制我们,我们是否可以相信这些人士呢?

  137怎么能够要求人在对他有头等意义的问题上相信空话呢?

  人们都自信宗教是世间对他们最重要的事物,但是正是在宗教问题上他们根本放弃独立的判断。在谈到某种有价值的东西,谈到买田置房,谈到银钱的存放,谈到某些合同或契约的时候,任何人都会详详细细地讨论每一个小节,采取一切防范的办法,句斟字酌,估计各种意外情形和偶然事件。而在宗教问题上大家却像盲人瞎马一样乱撞,相信空话,不愿意用心作一番认真的思索。

  在我们看来,人们之所以漫不经心和疏忽大意地对待各种宗教问题是由于两个同样重要的原因。第一,这就是完全不相信在必然笼罩在任何宗教周围的那团黑暗气氛中能够摸到任何最小的凭借物;宗教的各种根本原则的确只能使懒惰的头脑产生反感,他们会在明显的和不可想像的概念混乱面前退却下来,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弄清楚这些概念。第二个原因在于,绝大多数人并不是竭尽心力地执行宗教的命令,这些命令大家都是口头上尊重,而事实上很少有人去执行。对于许多人来说,宗教是一种和古老的传家宝一样的东西,当不需要拿它们作用的时候,谁也不会动手去掸掉上面的灰尘,而让它们继续躺在家庭的保管库中。

  138只有在智力薄弱和懒惰无知的人身上宗教才是根深蒂固的

  毕达哥拉的学生们盲目地相信自己老师的学说;他们对所有的问题都用一句话来解决:他这样说过。绝大多数人的行为也都是同样不合理的。在宗教问题上随便哪一个神甫或者随便哪一个不学无术的僧侣都是思想统治者。信仰纵容人类理智的弱点,在这种理智看来,任何智力活动通常都是令人苦恼的劳动;信赖他人比独立思考要方便得多;任何分析都是缓慢而且艰难的工作,它既不会使无知的蠢汉感到兴趣,也不会使热情过度的人感到兴趣;正因为如此,信仰才在地球上找到为数如此众多的信奉者。

  人们越是不理智,他们越是没有受过教育,他们就越是更多地表现出对宗教的向往。在所有的教派中,完全处于僧侣影响下的妇女表现得最为热心。人们在各种神学争论中像凶兽一样猛烈地攻击神甫唆使他们去反对的那些人。极端的无知、最大的轻信、十足的糊涂和狂热的幻想——这样就产生笃信宗教的人、狂信者和圣徒。怎么能够启发那些一心要指导他们却不让他们进行任何智力劳动的人的智慧呢?虔信者和人民在自己的牧师手上变成了一部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的自动机。

  139所谓存在真正的宗教的说法是极其荒谬的,这种说法是政府动荡的根源

  宗教是一个习惯和时尚问题;应当像大家一样行动。从世界上已知的全部宗教中选择哪一种宗教呢?……这种选择会是极其困难的,而且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因此必须接受父辈的宗教,即接受国内宣传的和国王同意的宗教,因为这种宗教有实力作后盾,所以当然应当是最好的。个别人和整个民族选择哪一种宗教纯粹是偶然的事情;如果法国人的祖先当时没有击退萨拉森人①的入侵,他们今天就不会是基督教徒,而会是正统的伊斯兰教徒。

  ①萨拉森人——古代著作家给最古老的一个阿拉伯部落的称呼;后来基督教的著作家们把这个名称泛用于所有一般的阿拉伯人和伊斯兰教徒。霍尔巴赫所谓法国人的祖先击退了萨拉森人的进攻是指八世纪时以卡尔·马德为首的法兰克人反击侵入南高卢的阿拉伯人说的;波亚叠一役(732年),法国人获胜,战争遂结束。——俄译本注

  如果我们对神灵在我们这个世界所发生的各种事件和变迁上的意图作过判断,我们就不得不认为它完全一视同仁地对待世间所宣传的各种不同的宗教。几千年以来,地球上曾经是异教、多神教和偶像崇拜占统治地位;在我们今天,人们都确信,整个这段时期中最繁荣的民族对于人类似乎如此需要的神灵并没有任何观念。基督教徒认为,除了犹太人以外,即除了一小撮备受压迫的人们以外,全人类在自己对神灵的义务方面仍然处于最令人失望的无知状态中,并且对神灵的伟大抱着最亵渎的看法。导源于犹太教而在其形成时期以极端柔顺为特色的基督教,通过信奉基督教的皇帝的统治,变成了一种强大而且残暴的力量,这些皇帝受着神圣的热情的驱使,在自己的版图内,从被蹂躏的异教废墟上,用剑和火确立了基督教。穆罕默德和他的后继者们凭借着天意或者说借助于自己的战无不胜的武器,在短时期内就把基督教从亚洲、非洲甚至欧洲的某些国家里驱逐出去了;从此以后,在这些国家里,福音书就不得不把自己的权利让给可兰经。

  许多世纪以来,所有的教派和异端使得各个基督教国家四分五裂。在这些教派和异端中,强者的理由永远是正确的。关于最有拯救力量的宗教的争论永远是由实力和君主的意志来解决的。难道这不会使得我们作出结论说,不是宗教对人类宣传什么神灵漠不关心,就是这个神灵永远同情世俗当局所属意的那些教理,而且一旦君主认为必须改变宗教信仰,它就准备改变自己的同情么?

  马卡萨小王国①有个国王对偶像崇拜感到了厌倦,忽而想改奉其他信仰。御前会议对于召请基督教神学家还是召请伊斯兰教神学家这个问题进行了长期的讨论。会议认为不可能确定这两种教理中谁胜谁劣,于是决定同时邀请两种宗教的传教士,并且接受最初来到的那些人的教条;谁也不怀疑御风而行的上帝正是用这种方式表示自己的意志。因为伊斯兰教传教士的动作更加迅速一点,于是这位国王就和自己的人民一起接受了伊斯兰教;基督教的传教士空手而返,他们把过错归于自己的上帝没有让他们及时到达。②由是观之,上帝承认纯粹偶然的情况决定了一个民族之选择这种宗教或那种宗教。

  ①指早在十七世纪即已存在于(印度尼西亚的)苏拉威西岛上的马卡萨王国。——俄译本注

  ②参看《马卡萨王国史述》(DescriptionhistoriqueduroyaumedeMacassar),巴黎,1688.——著者注

  一个民族对宗教的选择永远是由它的统治者决定的。国王所信奉的那个宗教永远是真正的宗教;国王命令崇拜的那个上帝永远是真正的上帝;因此,指导国王的僧侣的意志也就永远是上帝自己的意志。某个诙谐家正确地指出过:“国王和刽子手所支持的那个宗教永远是真正的宗教。”皇帝和刽子手们曾经在漫长的时期保卫了和基督教的上帝对立的罗马诸神;但是当基督教的上帝把皇帝及其士兵和刽子手拉到自己方面来以后,它就取消了对罗马诸神的崇拜。穆罕默德的上帝又顺利地把基督教的上帝从大部分先前信奉基督教的国家里驱逐出去了。

  亚洲东部有一个幅员辽阔、经济繁荣、物产丰富的国家,这里的人口十分稠密,这里行使的法律是如此英明,连最野蛮的侵略者也恭恭敬敬地效法他们。这个国家就是中国。除了被当作极其危险的宗教教理而从中国驱逐出去的基督教以外,住在这个国家里的所有民族都可以信奉他们所选择的任何一种宗教;早已不再相信民间宗教教理的满大人及其史佐只是注意不让佛教和尚或神甫们利用宗教来破坏社会安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说,上帝没有把自己的恩典给予其统治者不大关心于崇拜这上帝的人民;恰恰相反,中国人享受的幸福和安宁是值得其他许多四分五裂、备受精神痛苦,并且常常为宗教问题而诉诸武力的民族羡慕的。

  用健全的推理和论据迫使人民放弃谬见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治疗统治人民并且有可能防止民众骚乱所引起的各种危险的那些人的狂妄。迷信得到国王和士兵的支持,它就是可怕的;那时迷信就会导致残酷行为和流血事件。任何统治者只要保卫某一个教派或宗教组织,则对于信奉其他一切教理的人来说,这个统治者通常就会变成暴君,同时他自己也会残酷可怕地破坏自己国家的安宁。

  140道德和美德是不需要宗教的

  人们反复不断地对我们说(许多思想健全的人也或迟或早地开始相信这点):宗教对人们起节制作用;没有宗教人民就会失去精神约束力;宗教同道德和美德有密切的联系。人们对我们说:“对上帝的恐惧是智慧的开始,对来世苦难的恐惧是一种有拯救意义的、控制人们情欲和恶习的恐惧。”

  只要用没有成见的眼光仔细观察一下最热心于信奉宗教的民族的道德,就可以否定宗教观念的有益性。我们看到,统治这些民族的是有虚荣心的暴君,他们的周围都是作为压迫者的内阁大臣、阴险的御前官吏、人数众多的贪污分子、心术不正的官僚、高利贷者、伪善之徒、通奸者、食淫好色者、卖淫妇、各色各样的小偷和骗子,尽管这些人绝不怀疑复仇的和惩罚的上帝的存在,也不怀疑地狱的苦难以及天堂的快乐。

  至高者的信徒们根本不考虑人们的利益,千方百计地使自己的追随者对死亡产生一种无法克制的恐惧。如果最虔诚的基督教徒是始终一贯的,他们整个一生都应当在眼泪中过日子,而且在临终的一刻应当感到极度的惊慌不安。人们时刻都向不幸的人反复地说什么“在生的人落到上帝手里是可怕的”,什么“应当用恐惧和战栗的心情祈求上帝拯救”!对于这些不幸的人来说,有什么东西能够比死亡更加可怕啊!同时,人们还要我们相信,死亡会给基督教徒带来无限的慰藉,这种慰藉是不信宗教的人所没有的。人们对我们说,一切真正的基督教徒至死都坚定地把希望寄托在他力求得到的永恒快乐上面。但是这种坚定的希望在严峻的上帝的心目中是不是一种犯罪性的过于自信呢?要知道,甚至是最伟大的圣徒都不能知道,他们应当爱神还是应当恨神?神甫们之所以拿对天堂快乐的希望来安慰我们,其目的在于迫使我们忘记地狱的苦难!你们看到自己的名字写在生命簿上岂不是神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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