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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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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是20世纪法国著名思想家米歇尔·福柯(1926—1984)的博士论文,也是他的成名作。在此之前,他曾写过一部《精神疾病与人格》,但是后来他似乎悔其少作,不愿再提及。1961年,福柯在巴黎大学(索邦)通过哲学博士论文答辩。按照当时法国的制度,博士论文必须出版后才能进行答辩。因此,论文在当年已先由巴黎普隆出版社出版,书名为《疯癫与非理智——古典时期的疯癫史》(Folieetderuison:histoiredelafolieal’ageclassique),全书为673页。1964年,该书出版了缩写本,为300余页。1965年,该书的英译本出版。英译本基本上依据的是缩写本,但是由福柯补充了一些内容,主要是根据全本中的一章《欲望的超越》缩写的《激情与谵妄》。书名也改为《疯癫与文明——理性时代的疯癫史》(Madnessand
Civilization:AHistory of InsanityintheAgeofReason)。
该书一问世就获得一些著名学者的好评,如文学评论家布朗肖和罗兰·巴尔特,历史学家吕西安·费弗尔和布罗代尔等人。自1968年“五月风暴”后,该书产生了更广泛的影响。正如美国人类学家吉尔兹所说:“60年代初,福柯以其《疯癫与文明》而突然跃上学术舞台。……从那时起,他就成为一个令人无从捉摸的人物:一个反历史的历史学家,一个反人本主义的人文科学家,一个反结构主义的结构主义者。”
《疯癫与文明》是一部人文科学史著作。但是,它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科学史著作。自本世纪40年代以来,由乔治·康吉兰(GeorgesCanguilhem)和加斯东·巴歇拉尔(GastonBachelard)等人在哲学领域里开创了法国科学史研究的新思路。按照福柯的说法:“科学史研究在法国哲学中扮演着一个重要角色。”“法国的科学史研究者主要关注的是科学对象是如何建构起来的这一问题。”乔治·康吉兰本人对福柯的研究也有高度的评价,他认为福柯的“这部著作的重要性是十分显然的。福柯全面考察了从文艺复兴到今天,造型艺术、文学和哲学中所体现的疯癫对于现代人的意义。福柯有时条分缕析,有时又把主要线索混合起来。他的论文表明,它既是分析性的又是综合性的著作。因此,读起来并不总是很容易,但对善于思考的头脑则会开卷有益。福柯实际上力图表明,疯癫是‘社会空间’中的一个知觉对象,它是在历史过程中由许多方面建构成的,是由多种社会实践,而不是由一种集体感觉所捕捉到的,更重要的是,它不能简单地成为思辨理解的分析对象。这部著作的独创性在于,它把被哲学家和精神病学史专家完全遗弃的材料——遗弃给对自己专业的历史或前史感兴趣的精神病专家的材料,重新放置在更高的哲学反思的层次上。”
福柯继承了法国科学史研究这一学术系谱,但是改变了研究的主题。他自称:“我所提出的问题是:人类主体怎么会把自身当做知识的对象?是通过什么样的理性方式和历史条件?以及付出了什么代价?我的问题是:主体以什么代价才能讲述有关自身的真理?主体以什么代价才能讲述自身作为疯人的真理?把疯人说成绝对他者,不仅付出了理论代价,而且也付出了一种制度的乃至经济的代价。”
福柯本人在1961年为此书做的内容提要中说:“在蛮荒状态不可能发现疯癫。疯癫只能存在于社会之中。它不会存在于分离出它的感受形式之外,既排斥它又俘获它的反感形式之外。因此,我们可以说,从中世纪到文艺复兴,疯癫是作为一种美学现象或日常现象出现在社会领域中;17世纪,由于禁闭,疯癫经历了一个沉默和被排斥的时期。它丧失了在莎士比亚和塞万提斯的时代曾经具有的展现和揭示的功能(例如,麦克白夫人变疯时开始说出真理)。它变得虚假可笑了。最后,20世纪给疯癫套上颈圈,把它归为自然现象,系于这个世界的真理。这种实证主义的粗暴占有所导致的,一方面是精神病学向疯人显示的居高临下的博爱,另一方面是从奈瓦尔到阿尔托的诗作中所能发现的抗议激情。这种抗议是使疯癫体验恢复被禁闭所摧毁的深刻有力的启示意义的努力。”
他在《疯癫与非理智》的初版前言中则表示,他的计划是在“伟大的尼采式求索的光辉照耀下”展开一系列“文化边界”研究。除了这部疯癫史外,他还准备研究“被绝对分离出来的梦幻和性禁忌的历史”。理由是,“处于西方文化的各种极端体验的中心的,无疑是悲剧体验——尼采曾证明,作为西方世界的历史基础的悲剧结构不过是对悲剧及其沉寂后果的摈弃与遗忘。”但是,以这种体验为中心,还有许多其他体验。它们每一种都触及西方文化的边界。“一种文化用划定边界来谴责处于边界之外的某种东西。”正是这些边界标示出一种文化的性质。由此可见,福柯旨在用被拒斥的历史体验来批判现代西方文明。
福柯的多数著作都是采用了史学研究的形式。福柯本人力图用他的“考古学”和“系谱学”来埋葬传统的历史学。他批判西方文化中的“求真意志”,揭示各种人文科学知识与权力运作的关系,从而动摇传统历史所标榜的客观性和真实性。
但是,在一些史学家看来,福柯有时走得太远了,他甚至“虚构”历史。例如,有的史学家曾询问福柯:本书中描述的一个重要历史现象“愚人船”,究竟是当时文学艺术中的形象,还是确有史实依据?福柯对此支支吾吾。对于本书中的另外一些论断,也有史学家根据史料予以否定。尽管如此,《疯癫与文明》仍然作为福柯的主要代表作之一而受到普遍的重视。中译本是根据缩写本翻译的,曾于1992年在台湾出版。
在翻译过程中,曾就拉丁文问题向马香雪先生请教。此次交由三联书店出版,又做了仔细的校订。在校订过程中,参考了孙淑强、金筑云的译本《癫狂与文明》(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在此一并致以谢意。
福柯的这本书引用了大量档案资料、历史文献和文艺作品,我们不揣浅陋,对人名、事件及相关知识尽可能地做了一些简单的注释,并以“译者注”字样标出。其他未予标明者则是原书注释。
1998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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